“一年一度职工健康体检，头夜，忽然有种读书那些年考试前夜的感觉。迈进体检中心，就像当年走进考场的忐忑。那时怕挂了，现在更怕挂了……”2月9日上午，四川大学华西医院耳鼻喉头颈外科主任医师赵宇（微博@罩得住他爸）发出这条微博，并很快引起北京协和医院变态反应科主任尹佳（@协和尹佳）的转发评论——“很多医生怕体检”。随后微博继续发酵，诸多医护圈博友纷纷回应：

    @珊宝的爸爸：你娃运气好，我们年前查体，查了8个甲状腺癌，叫人咋过年？

    @淡然的生活吧：是呀，身体健康才是王道，不知道你们甲状腺是不是常规体检项目，我们医院前年作为常规体检项目后，就每年都有甲状腺癌查出来。

    @善良的刘纯粹：我们单位每年体检都有癌症的，每年体检之前我也很忐忑！总怕自己有问题。

    @狗狗J小花：从此都怕体检了，却又不敢不体检，真是复杂的心情。

    @张华医师听力师：我认识的多个朋友，尤其是医学朋友，就害怕体检。甚至拒绝体检。保重自己啊。

    ……

    12天后，网络盛传：据说今天川大华西医院晨会通报，华西医院职工体检，查出100多个甲状腺包块，确诊40个甲状腺癌。记者随后联系赵宇求证此消息，得到“消息属实”的回复。

    医护群体成癌症高发人群

    江苏苏州某三级医院医生@阿鼠曾写过一篇《可怕的无菌》，讲述医院职工普发健康疾病，文章提到：

    江阴人民医院去年（2011年，编者注）职工体检，发现十几例癌症，尤以肺癌居多时，台上的外科医生发布震撼消息。本院职工近三年已发现甲癌20例。

    手术结束后，我专程去了病理科，查看相关病历。发现2010年本院在职职工中，7人查出甲癌，6女1男。人事科数据显示，当年在职职工为1405人。发病率498/10万。

    2011年，本院在职职工中，发现5例甲癌，4女1男。当年职工为1460人。发病率342/10万。

    2012年截至8月，本院职工中又发现数例甲癌。

    查阅阿鼠发布相关微博的评论，我们发现：常州市第一医院2012年发现6例乳腺癌。南京市第一医院每年至少三人检测出癌症。北京阜外医院麻醉科和体外循环科，相继发现几位年轻医生患癌症。**仅外科，放射科和妇产科，就有多人患肺癌，胃癌，乳腺癌，白血病。广州中山附院同样如此。

    同时，还有很多医疗界人士纷纷留言：一位北大口腔医院的博士留言，年初有4名科主任被发现恶性肿瘤。有肿瘤专家留言，肿瘤医院的医务人员，癌症发病率更高。一名上海交大毕业的医生留言，他们科14名女医生中，3人甲亢，3人甲减。青岛一位麻醉科医生说，他们医院今年发现30多人甲状腺有问题，其中5位甲癌，更有多位肺癌、胃癌、肠癌。

    此外，2013年1月5日到2月7日，武汉协和医院共有8人确诊为甲状腺癌。3月2日，腾讯微博@心外科家属再曝猛料：武汉协和医院再爆群发癌症，心血管外科监护室一周内查出六名医护人员罹患癌症，年龄均小于45岁，其中三人小于35岁。

    ……

    诸多癌症纷纷选中医护人员，尤其是甲癌，用“惨烈”来形容医护人员的健康状况似乎并不算夸张。

    为什么是医护群体

    中华医学会放射医学与防护学会公布的数据显示，全国每年仅接受X射线影像诊断的患者就达2.5亿人次，约占全国总人口的20%。医疗照射已成为中国目前最大的人工电离辐射来源。

    以武汉协和医院集体罹患甲状腺癌事件为例，由于甲癌与个人射线接触史密切相关，所以虽然院方否认，但武汉协和医院甲状腺癌患者、妇产科副教授沙慧兰等人依旧把患病原因归咎于所在办公室楼上两间骨科手术室放射防护措施不当。因为楼上两间手术室内各有一台移动式C臂机，且频繁使用。

    @阿鼠在其《可怕的无菌》一文里亦提到：和十年前不同，今天的绝大多数手术、尤其是骨科手术，都需要在射线下定位操作。医院诸如C臂机等机器，每天不知疲倦的发出射线，侵蚀着医护人员的身体。其他介入部门更是类似。

    世界卫生组织指出，40%的癌症可以预防。全球每年死于癌症的700万人中，24.5%由吸烟或二手烟，职业性致癌物，以及空气污染所致。而这些，恰恰在手术室高浓度蓄积。

    另外，手术室虽然洁净无比，但电刀烫焦的有毒烟雾，吸入**的尾气，骨水泥刺鼻的气味，腹腔镜手术的co2和杂质，塑料地板定期清洗的化学剂，全堆积在密不透风的空间里。仅仅层流系统换气，但不少医院为省电，在手术结束后立刻关闭层流系统。高浓度的化学剂，日积月累的损害医务人员的免疫系统。

    至于医院广泛使用的消毒液，有内分泌专家指出，其中的碘，疑似和医务人员甲状腺疾病的高发有关。

    谁来保护医生健康执业？

    有人问，手术室和医院环境如此险恶，有没有办法避免？

    很不幸，暂时没有！在庞大的医疗体系内，一线职工是随时可以碾压过去的蚂蚁。手术室的工作环境你说了不算。医院的工作环境你说了也不算。

    电刀和超声刀烫焦的烟雾，只有借助于吸引器稍微吸掉点。骨水泥的刺鼻味道，腹腔镜高浓度的co2和杂质，塑料地板呛人的清洗剂，骨科手术的射线，只要你还在医院，还在手术室工作，都避无可避。除非，有一天你潇洒的离开。

    医护唯一寄希望的，就是卫生主管部门的重视。

    医院环境，不仅关乎病人，更关乎医务人员。呼吁卫生主管部门，进行医务人员流行病学调查和环境监测，并采取相应措施。给予职业补助，实行定期调休，脱离岗位。也呼吁医院管理方，重视医务人员的健康，进行层流和空气检测，唯有空气质量和环境达标，才能保障医务人员的基本权利，使医务人员安心为病人服务。更呼吁社会机构和民间资本，关注医院环境和医务人员健康。

    医务人员是医院的主体。没有医务人员的医院，只是空荡荡，没有生机的建筑群。一个医务人员大量逃离的医疗体系，将会是彻底崩溃的医疗体系。

    危险的医疗辐射

    2010年发布的《第一次全国污染源普查公报》显示，2007年底我国1434家医院拥有医用电磁辐射设备2073台；867家医院拥有4213枚放射源（密封放射源）；26599家医院拥有56036台医用射线装置。同期，武汉市的普查公报显示，20家医院拥有医用电磁辐射设备37台；10家医院拥有22枚放射源（密封放射源）；213家医院拥有478台医用射线装置。

    联合国原子辐射影响科学委员会日前发表报告指出，医疗辐射是人类接触电离辐射的主要来源。报告称，在全世界人口遭受的由自然或人为因素导致的各种辐射中，20%来自医疗辐射；而在所有人为因素导致的辐射中，医疗辐射所占的比例高达98%。

    同时，在放射医学界，移动式的放射诊疗设备被认为是当前放射防护中最值得警惕的现象。

    上海市第八人民医院异物外科的史常文医生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C臂机属放射诊疗工作中风险最小、技术难度最易的一类。“C臂机的X射线是一种电离辐射，最敏感、最容易受到伤害的器官主要有甲状腺、性腺、晶状体等。没有恰当放射防护，在使用过程中会给操作人员、手术医护人员和患者带来不同程度的职业危害。但每个人患癌的几率不同，个人体质和对射线的敏感度也不同，确定两者间的必然联系很难。但还有一些疾病，与接触放射的时间和大小呈正比，比方说白内障，放射性皮炎和放射性色素沉着。”

    专家的研究报告表明，医院手术室C臂机安全防护薄弱。

    暨南大学附属第二医院（深圳市人民医院）邢春凤等人，曾对分别来自广东26所三级甲等、7所二级甲等、4所其他医院的37名手术室专科护士进行问卷调查，发现37所医院中，11所医院没有防X线透射的专用手术室，18所医院有防护设备但数量不足，4所医院没有防护设备，17所医院手术室拍X线片时从没有挂过警示牌。同时，X线照射期间医护人员严格使用防护装置的占56%，仍有22%的医护人员不使用防护服，从不戴X线检测牌的护士占54%。

    “C臂机使用过程的电离辐射防护，是很多医院放射诊疗工作管理上的弱点。而相关手术室四面墙体和玻璃肯定是做了铅化处理，至于天花板和地板有没有做防护就不好说了。”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医生说。

    史常文补充道：“据我所知，骨科的人经常**铅衣，他们的防护相对来说不会很好。最简化的防护服全套也要20公斤，一台手术两三个小时，穿着如此重的衣服，还要操作很精细的手术，这也是不现实的。通常两三台手术后，这套衣服就全部湿透了。”

    史常文告诉记者，如果医生的工作确认是跟X光线有关系的话，必须取得国家卫计委颁发的《放射工作人员证》，上海还有地方的考试。

    据史常文介绍，持证的医护人员，卫监局会统一发放专门的辐射计量器，供工作时佩戴在隔离服里。“计量器每三个月一换并送到相关部门来测量你三个月来累计的吃光量。如果超过了一定的数量，是会勒令禁止你的工作的。此外，持证人员每年也有专门的体检，不合格者也要停止工作，除公休之外，每年还要脱离放射岗位两到四周。”

    “但现在的问题是，不是每个接触到射线的人都会办到这张证并享有这些权利。国家也没有硬性的标准来规定哪些人必须考取这张工作证。医院一般不会主动要求放射科人员和长时间接触人员以外的其他的人员去考这样一张证。

    史常文建议，如果医生有自我保护意识，应该主动找医院要求去考。他同时还提醒医生和患者，在接触照射以后，首先要洗澡来减少残留在身上的射线，”手术前后喝牛奶也可以帮助代谢体内的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