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当现代医学并不能够治愈疾病的时候,我们不知道怎么去做——我们很少能够学到如何带着同情心传递坏消息,不知道该怎样沉默的坐在悲伤的家属身边,或是对临终关怀提出恰当的建议。”——肖莎娜,她是美国加州的一名医生,在题为《我是医生,安抚死亡和拯救生命同样重要》的文章中分享了她自己作为医生对于患者临终状态的理解。
直到毕业之前,我和我的同学们才开始了解患者死亡时医生应该做些什么?然而这只是在姑息治疗专科医生的带领下进行了3个小时的短暂评论。
我们在医学院学习的大多是问诊、查体、诊断和治疗。最后几个月在ICU的轮转,让我学会更多抢救技能的同时,我也发现:医生关注的是怎样延长患者的生存时间,然而治疗的最后却是死亡。
第一个故事
故事发生在我第一次夜班的时候。护士叫我到556房间宣告死亡,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去宣布。我进屋时发现Lee夫人安静地躺在床上。她的家人和朋友都围绕在她床边,聊着天,回忆着和她一起的过往以及对她的爱。这是Lee夫人想要的自己临终前的场景,和自己的亲朋好友道别。那一刻我突然理解了什么是“美好的死亡”.从房间出来那一刻,我心情一下释然了。
第二个故事
我亲眼目睹了一场死亡抢救,这名患者已经在近六个月中经历过五次这样的抢救了。这位老人的子女不能再照顾他,就将他送到私人疗养院,并且要求医生“付出任何代价也要挽救他的生命”.抢救的时候医生们在匆忙地进行胸外按压、有创通气,这些都让死亡变得极其不体面。医生有没有向他的家人提供过临终前的选择不得而知,但当他插着管子盖着白单躺在那里的时候,让人感到一种挫败感。
第三个故事
我遇到了一名肺癌患者,琼斯先生。我问他是否了解自己的病情,琼斯先生说他知道自己的寿命只有很短的一段时间,但是肿瘤专家希望他继续化疗。然后我又问及了他的愿望,他说他的愿望就是回家。他并不想住在ICU依靠着各种管线来维持自己的生命,他知道自己的癌症是无法治愈的,只希望可以回到家里平静的离去。这一次,我们努力让他回到了家中,在两天以后,琼斯先生在家人的陪伴中安然离世。
我们学会了如何分析检查结果,往往从一个数据我们就能精确的知道患者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们却几乎没有时间学习患者在遭受疾病时的生***验。
当现代医学并不能够治愈疾病的时候,我们不知道怎么去做。我们很少能够学到如何带着同情心传递坏消息,又或是怎样沉默的坐在悲伤的家属身边,又或是对临终关怀提出恰当的建议。我们看到的是,在临终前接受有创治疗患者的数目多得令人惊讶,有太多的人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身边是各种机器的警报声,与关爱他们的人完全隔离。现代医学总在用一种新的手段或者治疗方式来延长寿命,但却不关心生存的质量。在病痛中挣扎,五周、五天、五小时,而哪个又更有价值呢?
作为医生,我们总是很有责任地盯着电脑上的检查结果而非站在病人床边。可能提供更多的医疗技术要比告诉对方您在走向死亡更为容易。不管重复多少次,告知即将死亡的消息从来都不是易事,即便是在最好的环境下,也很艰难。更多时候会有患者或者家属否认,和你争吵,或者要求换一位医生。可能我们不想经历这些,可能我们认为做更多的检查就会有转机,或者说至少我们还在努力,又或者说我们还没有完全失败。
但我并不这么认为。我认为我们有责任公开地坦诚地告知患者他今后的情况,患者和家属需要用他们自己的价值观去衡量这些事情。在我的故事里,我的患者教会了我什么是“美好的死亡”,有时候,最有效的治疗就是坐在患者床边,带着同情心去倾听。
在美国,75%的人希望自己在家里过世,但却只有20%的人真正做到了。我们也知道有80-90%的内科医生不认可临终前的胸外按压和机械通气。但医生们通常会主动忘记发生在ICU的一切苦难,因为见过太多,也了解太多。
而我的目标就是改变这一现状,教会患者在公开坦诚的交流中做出自我选择。我不再将死亡视为一种失败,而是每个人必需经历的过程,如果我能够让每一位患者知道自己在最后一刻都感到很满足,那这就是最好的治疗了。